阿语握了握娘的手,俞氏看看阿语,阿语的目光坚定而沉静,透着期待与鼓励,俞氏深吸一气,事已至此,她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了,俞氏抬头定定道:“我是来要月例的,已经到月底了,可我和阿语的月例还没有拿到,不怕三伯母和伯祖母笑话,这些年,我们没有田产,没有收入,全指望着那点月例过日子,为了给阿语看病,我把自己的嫁妆能卖的能当的,都卖了当了,可日子还是捉襟见肘,下个月阿语就要上闺学了,先生的束脩都还没有着落,我实在是没法子了,只得向四伯母开口讨要月例。”
许氏故作茫然道:“这月例不是月初都发放了吗?怎么你还没拿到?”
周氏的汗流的更多了,大汗淋漓。
“三夫人,这三年来,我家夫人从未及时拿到过月例,也从未拿到过足额的月例,不是差四五两就是差六七两,这一次,四夫人只肯给二两。”元香忿忿道。
“四弟妹,族里发放的月例虽然由你来领取的,但是里面明明白白是有六弟妹和阿语的份,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,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许氏冷冷道。
周氏支支吾吾道:“我哪有克扣她们的月例,大家都是一房的人,平时还多是我接济她,不信你们可以查查账本,我贴出去的可不止那点月例。这个月正好我手头紧,就说缓两天,她就不肯了,还对我动手。”
李婶听不过了,说:“四夫人,您是挺照顾我们的,每个月都把族里的好米换成糙米霉米。”
周氏辩解道:“你胡说,我可从不做这样的事。”
李婶冷笑道:“正好这个月的米粮还没吃完,要不我李婶现在就去拿了来,让三夫人,长房老太太看看,您给我们的米粮是好的还是次的?”
“四伯母,说您对我娘动手,或许还有人信,说我娘对您动手,只怕猪圈里的猪也不会相信。”阿语道。
本来屋子里的气氛紧张的很,可阿语这句话说的让人忍俊不禁。冯老太太正端了茶在喝,差点没一口喷出来。
许氏清了清嗓子,干咳了两声,忍住笑意道:“六弟妹,四弟妹说的可是实情?”
俞氏摇了摇头:“扪心自问,这三年,我们没有占过四伯母一分便宜,一应开支都是我们自己筹划的,可每次去要月例,四伯母都会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克扣一部分,这次给出的理由是嫌我给伯祖母的贺礼太寒酸,所以她不得不送一份厚礼,还有,五房的贾氏头痛病犯了,四伯母送了一斤天麻,一斤燕窝,也要我随份子,我一再讨要,她只肯给二两。”
冯老太太把茶盏不轻不重的往茶几上一搁,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,不至于太威严,刚好能让屋子里的人都听见,知道她的不满。
“老四家的,我竟不知道原来你送的那份厚礼也有老六媳妇的份。”冯老太太慢吞吞的说道。
周氏讪讪,心中郁闷之极,送那份厚礼原是指望伯祖母在瑞哥儿的事情上多上点心,多出些力,现在倒好,心思全白费了。
崔老太太听着也是额间生汗,脸上有些挂不住,不满的瞪了周氏一眼,这个废物,做事也不会做的漂亮一点,这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冯老太太见她二人这副模样,心中已是了然,再问下去,只怕老妯娌的脸面要丢尽了,当即道:“老三媳妇,不用再问了,相信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,从今以后,俞氏和阿语的月例,你亲自发放,直接发到老六媳妇手里,米粮也是,不要再经她人之手,至于这几年老四媳妇儿短了老六媳妇的月例,以后每月从老四媳妇的月例里扣出二两补上,补足三年为止。老四媳妇儿,我这样处理,你可有怨言?”冯老太太面容慈祥,语声和悦,根本不像是在处罚周氏,可说的内容足以叫周氏心疼肉疼。
周氏哪敢抱怨,面上强装着笑,心里恨的直咬牙,好!今天她认栽,俞氏,你别得意,等着瞧,不整死你,我就随你姓。还有阿语这个死丫头,也没得便宜了她。
周氏的神情被冯老太太看在眼里,冯老太太厌恶的蹙眉,语气威严了几分:“老四家的,你别看老六媳妇性子软,就尽拿她整事,妯娌之间应该和和睦睦,有什么事相互帮衬着,照应着才是,家和才能万事兴,这点道理,你若是不懂,也不配做我们阮家的媳妇,总之,我不想再看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,到时候,我不会再插手,直接移交族中处置。”
冯老太太毫不留情的斥责,让周氏胆战心惊,按她的习惯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爹喊娘了,可是冯老太太威严的神情,以及自己婆婆埋怨的眼神,周氏什么也不敢做,只能一口气死撑着,脸色灰败,沮丧之极。
阿语心里终于舒服了些,可是,这还不够,但她也不着急,且听听伯祖母还有什么下文。
冯老太太见周氏终于焉了下去,这才对俞氏道:“老六媳妇,你也有不对的地方,不是什么事情只要忍气吞声就能解决的,今天,要不是阿语跑了来求救,你还要忍到几时去?女子温顺贤良是美德,可是过于温顺就是软弱,正因为你的软弱才纵容了别人的恶行。”
俞氏闻言,心中百感交集,伯祖母教训的极是,她就是顾虑太多,想着自己孤儿寡母,没个依仗,凡是只能自己忍耐,可是越会忍,人家就越是明目张胆变本加厉的欺上门。
“侄媳妇受教了。”俞氏恭谨道。
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,俞氏能不能听进去,冯老太太不敢抱太大的希望,生死的性,定死的秤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好在阿语不像俞氏。冯老太太叹了一气又道:“阿语上闺学的束脩,你就不用担心了,老三媳妇,回头从我账上取十两银子送去闺学。”说着瞟了崔老太太一眼,其实这话是说给老妯娌听的,老妯娌若还有几分明白,就该拦着,由她来出束脩的银子,可是,老妯娌除了脸色难看,并没有半点表示,冯老太太失望的微微摇头。
许氏笑道:“哪能用老太太的体己?当然也不能从公中出,就算六弟妹拿不出束脩,可二房不是还有四弟妹,再不成也还有伯祖母……”许氏瞥了眼灰溜溜的周氏和崔老太太,又道:“不过,若是二房连这点钱也拿不出或是不愿意拿出来,那……便由我来出好了,阿语这孩子,我看着挺喜欢的。”
若说冯老太太的话是提点,那许氏的话就是不留情面的敲打了。可周氏和崔老太太还是没有表态。
冯老太太哂笑道:“你就别添乱了,按我说的办就是。”
“伯祖母,这如何使得?”俞氏讶然道。
“有什使不得的,阿语是我阮家嫡系嫡女,就跟我的亲孙女是一样的,你还跟我见外不成?”冯老太太慢声道,
“阿语谢谢伯祖母厚爱,阿语定不会让伯祖母失望的。”阿语赶忙给伯祖母道谢,她岂能看不明白,伯祖母和三伯母这是在敲打崔老太太,可惜崔老太太宁顽不灵,或者说,她心里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孙女,那好,她就不必给崔老太太留面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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