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李慕白就站在厅中,给沈氏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礼,低低地唤了声:“母亲……”按说,过继嗣子还需行过继之礼,眼下情况特殊,就不那么讲究了。
这声母亲要唤出来,对李慕白而言相当不容易,他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,说得不好听一点,他是有些死心眼的,身份的转换已经让他很不适应,叫了这么多年大伯母,突然让他改口,当真是不习惯。
沈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慕白,见他举止得体,礼数周到,甚是满意。这个堂侄子,她原就喜欢,一表人才,又勤奋好学,早年正道就断言,将来李氏一族小一辈里就看慕白了。谁曾想,今日慕白却成了她的儿子。
“给大少爷看座。”沈氏道。
李慕白起身,却不敢坐,垂手而立,聆听母亲教诲。
沈氏见他如此,心里又多了几分满意,温颜道:“你不必拘束,往后,这便是你的家了。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,母亲也没有什么特别交代,只一点你要时刻牢记,从今日起,你就是李氏长房长孙,凡事要以此为念,要学你父亲那样,踏踏实实做学问,堂堂正正做人才好。”
李慕白恭谨道:“儿子谨遵母亲教诲。”
母子二人正说着,听的丫鬟禀报,小姐来了。
李慕白略微侧眼,只见一位身量偏小的女子走了进来,宽大的孝服,让她显得弱不禁风,可一双乌亮的大眼,却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稳,叫人不敢轻视,李慕白不由的回想起那封信,字里行间流露着真切、尊重,尤其是那句无非是想努力的活下去,活出个人样而已,让他陡然间生出一种得遇知音之感,他们的处境虽不相同,然心境却是一样的,也让他对这位堂妹有了诸多怜惜之情。
“婉儿,快见过你哥。”沈氏朝婉儿招招手。
李慕婉走到娘身边,先给娘福身一礼,再回身给李慕白行了一礼:“婉儿见过大哥。”
声音婉转如莺,甚是好听,李慕白连忙还礼。
李慕婉暗暗打量这位新晋的大哥,皮肤略黑,许是每日去街头卖字画日头晒的,不过眉眼却是清秀,身姿挺拔,称得上一表人才,态度恭谦,面上还带着些许局促,然双目清亮明澈,透着诚意,李慕婉暗暗赞了一声,这位大哥,不错。
“往后你们兄妹要互敬互爱,互相扶持照应,慕白,以后母亲可就指望你了。”沈氏目含期待地望着李慕白。她费了这么多心思,才让慕白顺利过继,对他自然是有期待的,慕白若能有出息,将来她和婉儿也好有个依靠。
李慕白郑重了神情道:“儿子定不负母亲所望。”
虽说从此后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,也不必每日里再听继母辱骂,但他李慕白不会因此就舍弃了理想和抱负,他要出人头地,要活出个样子来,叫世人再也不能轻视与他,这样想着,李慕白深深看了眼慕婉,心说: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,不敢说能给你带来多少荣耀,但我会像一位真正的大哥一样爱护你,我的小妹。
似乎感受到他目光中传递的心意,李慕婉朝他微微一笑。
沈氏让俞妈给慕白换上孝服,亲自领着他去灵前上香,三跪九叩,算是完成了大礼。沈氏又叫来刘管事,让他陪慕白去见老太太,行个礼。
“见过祖母后,刘管事会把你明日要做的事,需注意的事项告诉你,你要牢记,千万别出错。”沈氏和声吩咐道。
李慕白一一应了,跟了刘管事就要去荣宣堂。
“大哥……”慕婉想到一些事,追了出去。
李慕白转身看她。
李慕婉走近了,悄声说:“如果祖母给你冷脸或难堪,你就权当没瞧见也没听见,只要我和娘觉得你好就行了。”
善意的提醒,让李慕白心中暖暖,他点头轻轻嗯了一声,说:“我知道了,你和母亲说一声,今晚让我来守夜。”
李慕婉用力点头,说:“好!”
李慕白深深呼吸,步入寒风中,他很清楚走进这座大宅院,等待他的不仅有荣华富贵,更有掩藏在花团锦簇之下的风霜刀剑,一个穷小子一步登天,难免招人嫉恨,还有那些早就觊觎这份产业之人,只怕更恨毒了他,冷脸难堪不可怕,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阴谋算计。
李正德焦躁不安的在房中踱来踱去。
“你能不能停下来,转来转去的,我头都快被你转晕了。”王氏不耐烦地说。
李正德大眼瞪过去:“你知道什么?”
王氏撇了嘴,阴阳怪气道:“你不就是在等大嫂来求你吗?我看你是等不着了,人家现在有了儿子,又有两位叔公撑腰,腰杆子硬的很,哪里还求的着咱们。”
李正德的脸更黑了,愤愤地撩了衣摆坐下,端了茶水想喝口茶,结果茶是冷的,当即发起火来,把茶杯摔在了地上,骂道:“这屋子里都是死人呐!难不成还要本老爷自己去倒茶?”
王氏吓的心头一跳,忙给丫鬟楚玉递了个眼色,楚玉赶紧上前收拾,李正德正在气头上,瞧谁都不顺眼,一脚踹了过去,骂道:“没用的东西,迟早把你卖窑子里去。”
紫玉摔了个四仰八叉,满腹的委屈却不敢哭,含着眼泪爬起来,把地上收拾干净。
王氏见老爷气大了,亲自去倒了热茶递到老爷手边,劝道:“老爷,您在这生闷气又有什么用,平白气坏了身子,怪只怪董氏这个贱人,竟然到大嫂跟前挑拨,心肠真真是坏透了,就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人,咱们得了好处,难道还会少了她的?哎……如今,慕白过继已成定局,无可更改了,不过,咱们也不必灰心,这几年大哥的产业大都是老爷您在打理,大嫂什么都不懂,慕婉年纪还小,那个慕白虽说会读书,可不一定懂经营之道,只要老爷您稍微动动心思,要捏拿她们还不容易?咱们来日方长……”
这番话,李正德倒是听进去了,慢慢冷静下来,蹙了眉头沉吟道:“你说的不无道理,这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,要叫她知道知道,离了我就不成。”
王氏笑道:“老爷这样想就对了,老太太特别叮嘱,让您别顾着争一时之气,该办的事还得办,三叔的名头还在户部挂着呢!万一传出些不好听的,影响了三叔的前程。”
李正德冷哼了两声:“别跟我提他,这会儿我听见他们夫妻两就头大,脑后生反骨的混帐东西。”
正说着,大管家项东来了。
李正德到外间跟项管家说话。
“怎么样了?”
项管家回道:“老奴查清楚了,大夫人请了封府的人来帮忙,似乎都安排好了。”
李正德气闷道:“果真是有恃无恐啊!”
项管家问:“老爷,那咱们该怎么办?丧事还管不管?”
李正德狠狠咬牙,瞪直了眼道:“能不管吗?我可不想让人背后戳脊梁骨,你去,把该办的事都办妥,不仅要办妥,还要办得风风光光,叫人看看,我李正德是个讲兄弟情谊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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