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抱厦出来,老夫人自回“宁和堂”,方晴烟也有事情要张罗,锦书便去祖母那坐坐,帮祖母做了下按摩,临走又问祖母讨要了几本佛经来看。其实看佛经只是个借口,前儿个听祖母说眼花了,佛经也看不清了,就想着把字放大,帮祖母重新抄摹一份。
走了几趟“宁和堂”和“宁寿堂”,加上话儿的介绍,锦书对纪府的布局有了大概的了解。“宁和堂”在纪府是处于中心位置,五间大正房,配以东西厢房,东西鹿顶耳房。前面是内仪门和向南大厅,向南大厅左手是老爷纪云亭的外书房,右边是纪存儒和纪宣仪的外书房。“宁和堂”的后身还有一十二间大房子,其左边一个大院是老夫人徐氏的住所,再往左一个独立小院落,是苏太姨娘的住所。而祖母的“宁寿堂”在“宁和堂”之右,间隔一条狭长通道,也就是锦书每日要走的巷子。
大爷纪存儒的“缀锦轩”紧挨着“宁和堂”的后身,是一个三进的院落,其右原是三爷纪莫非的处所,去年纪府扩建修葺了一番,在“玉灵湖”西侧建了“绛芸轩”,纪莫非就搬了过去,所以这院子就闲置了;“缀锦轩”的左边是一大院,内有三间抱厦,议事厅,大花厅和厢房数间,适才老夫人召集府里下人议事就在那三间抱厦里。
锦书住的“澄心苑”属于纪府后园,早就听话儿说纪府有个“玉灵湖”,形似灵芝,且在开凿此湖的时候,曾挖出一块很大的玉石,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块福地。其实“澄心苑”离“玉灵湖”不远,只是中间隔了“茗翠阁”和一片紫竹林所以看不见。今儿个锦书没挨老夫人训,心情挺好的,便想着去“玉灵湖”边走走。
穿过紫竹林,是一排绿杨柳,站在青石砌的湖堤上,只见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,清亮亮的,像有无数钻石在闪耀,风一吹,水面皱起一丝波纹,缓缓的荡漾开去,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,举目环视,湖边栽满杨柳,柳枝随风轻摆,款款如少女摇曳的裙裾,袅娜多姿。如此美景宛若画中,令人迷醉。
话儿指着对岸高处一座八角凉亭,兴致勃勃地介绍道:“二奶奶,那叫‘抱月亭’,亭下是个花圃,花圃里花色品种繁多,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,美极了,那亭子前面是大戏楼,老祖宗爱看戏,节日里总会请戏班子来演几出,再过去那间大院子就是‘绛芸轩’了,是三爷的住所……”
锦书抬眼望去,只见飞檐陡翘隐约绿荫中,倒是处清幽之所。
“那边上小一点的院子是四小姐的住所‘景澜苑’,看见那边白色的围墙了吗?那是‘怡景园’,也是纪府最美的园子,里面植满了绿梅,哦!‘芳景轩’就在这园子里。”话儿继续介绍着。
锦书心中一动,不由的注目多看了两眼,原来“芳景轩”在那边,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走进去看看,哎!还是算了吧,那里是属于林蔓儿的,纪宣仪肯定不喜欢别人进去,尤其是她。
“老夫人说,等清儿少爷长大些,就把‘怡景园’给少爷住。”
“哦!”锦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。
“其实咱们住的‘澄心苑’也很不错,院子边上还有个桃园呢!春天桃花开的时候,甭提多漂亮了……”
锦书看着话儿说话时眉飞色舞的神情,心想,她若是去当导游,一定很称职,只是,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湖边走走坐坐,因此锦书道:“话儿,你先把佛经拿回去,咱们出来久了,初桃她们该记挂了,我再四处走走就回来。”
话儿担心道:“二奶奶,还是让话儿陪着您吧!”
锦书微微一笑道:“不用了,我也不去别处,就在这里坐坐,呆会儿就回的。”
话儿见二奶奶坚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,拿了佛经自行先回了。
锦书拂着柳枝,沿着堤岸,慢悠悠的往“怡景园”方向走去。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,没有明确的目的,就想这样走着,呼吸着湖边清新的空气,一个人漫游。
“哈哈!来抓我啊!看你抓不抓得到我……”一阵清脆稚嫩的欢笑声传来。
锦书回过神来,是清儿的声音。心中一喜,清儿在这里玩耍吗?锦书寻声而去,绕过一座假山,就看见清儿正拍着手儿笑着。锦书正要开口唤他,蓦地从边上窜出一个人来,将她抱了个满怀,那人笑道:“抓住了抓住了……”
是纪莫非,眼睛上还蒙着块黑布,锦书又羞又急,忙低声道:“叔叔认错了。”
“叔叔抱错了叔叔抱错了……”清儿笑嚷着。
纪莫非却是没听清楚锦书的话,讪讪的松开了手,边去扯眼睛上的黑布,边埋怨道:“丽娘,不都叫你别来了吗?三爷我带子清玩玩有什么好不放心的?真是的。”
“呃!是你?”纪莫非看清眼前的人不是丽娘,而是锦书,霎时涨红了脸,窘迫不已,吞吐着:“对不起啊!我……以为是丽娘来了。”
锦书也是羞红了脸,上辈子加这辈子,和她这样亲密拥抱过的男性除了老爸再没别人了,刚才真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,不过,纪莫非也不是有意的,定了定心神,羞赧着:“我……我刚在湖边走,听见清儿的声音了,便过来看看。”
纪莫非忙看了看四周,确定没有第三人看见,稍稍松了口气,可是一想到刚才,心跳猛的就快了起来,他居然抱了她,温香满怀,多少次梦里他就是这样抱着她,沉醉着不愿醒来,可是,他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了,不能想了,确实,那样的梦境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,但是现在,这样的情景却突然出现在现实中,他有些晕了,懵了,心中是什么感觉?惶恐,慌乱,还有……暗暗的喜悦……呃!纪莫非,你这个混蛋,你怎么可以这样想,这个人可是你的二嫂,二嫂是什么人?是你二哥的妻子?你这种想法叫卑鄙,叫无耻,叫下流……纪莫非自责着,尴尬着,羞愧着,低声道:“我不是故意的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锦书的脸更红了,点点头,声如细蚊:“锦书知道。”
“母亲,我们一起来玩盲人摸象啊!人多才好玩。”清儿看到锦书来很是开心。
锦书快步走到清儿身边,掏出手绢为清儿擦去额上细细的汗珠,柔声道:“清儿累不累?瞧你脸上都是汗呢!”
清儿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,煞是可爱,摇摇头道:“不累的。”
“清儿,今天就先不玩了,快午饭了,祖母该找你了,叔叔改天再陪你玩。”纪莫非想赶紧带清儿离开,有些话要好好交代交代,小孩子不懂事,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,要是被他一不小心嚷嚷出去,说叔叔抱了母亲……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乱了。
“叔叔,你说话算数?”清儿抬头认真的问道。
“当然是算数的,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纪莫非笑道,二哥心里有疙瘩不愿亲近清儿,只好由他这个当叔叔的来心疼了。
“母亲,那清儿先跟叔叔回去了。”清儿很懂礼貌,向锦书告辞。
锦书笑着点头道:“好,清儿先回去,以后清儿要是没处玩就到‘澄心苑’来找母亲玩可好?”
“真的吗?清儿可以来‘澄心苑’找母亲玩?”清儿一脸的惊喜,眼睛睁的滚圆,不可置信道。
“当然是真的,你母亲也不会骗你的。”纪莫非说着,看向锦书,锦书用力点头,脸上又是一阵发烫。
“清儿,咱们走吧!”纪莫非抱起清儿,向锦书微微一颔首,转身离去。
“哎……小叔……”锦书想起有句话还没说,忙唤住纪莫非。
纪莫非回过头来,眸光清澄若玉灵湖的水,一眼望来,便似波光潋滟,耀的人炫目不敢直视。这种眼神是宣仪没有的,宣仪的眼神总是那样深邃,深沉,偶尔泛起一点温柔也是浮光掠影,转瞬即逝。锦书有一瞬的失神。
“多谢小叔前几次帮锦书解围。”锦书深深一福,这句话她一直埋在心里,只等有机会当面谢他一谢,不管他是有意帮她还是无意之举,她都感激在心。
纪莫非薄唇微抿,笑了笑,什么也没有说,转身,不疾不徐的走着。锦书看着他的背影,白衣飘逸,风姿潇洒,抱着清儿不时的低声说笑,心中忽然多了分感慨:什么时候纪宣仪也能这样抱着清儿,和他说笑,和他玩耍,他们才是父子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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