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到了四月初八,泫歌进宫的日子,按例,家里人能和泫歌见面送行。锦,泫歌被册封后,就不能轻易与家人见面了,那日居然能将她从“景澜苑”带出来,算是冯嬷嬷特别的照拂,也是怕泫歌愁出病来吧!后来再想见她就不行了。可是锦书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泫歌。前世看过一些的宫斗电视剧,对宫中那种危机四伏的生活,心生怯意,很担心泫歌会适应不了,所以,这几日,她把能想到的所有可能,注意事项都写在了纸上,这算什么呢?宫中生活宝典?锦书苦笑,其实她自己在大宅门里都混的不好,还想着指点别人,不过,这些话不说出来,她终是不能安心,不管用得上用不上,说了总好过没说。
冯嬷嬷带了一干人退了出去,让泫歌能和家里人好好说话,但时间有限。老爷纪云亭嘱咐多多,最后一句才是重点:“泫歌,此后纪府满门的荣辱便系在你身。”
多么沉重的一句话,如同老爷面上肃然的表情,乌沉沉的压下,叫人透不过气来,然而锦,这却是最实在的一句话,宫中的女人,哪一个不是背负着满门的荣辱兴衰,所以,才会斗的那样狠,那样烈。从此,活着不只为自己,还有整个家族。
泫歌咬着唇用力点头,已经无路可退。
苏太姨娘抱着泫歌又是一阵唏嘘,叮嘱道:“泫歌,宫里比不得家中,说错一句话,做错一件事,都是性命攸关,你一定要小心谨慎,凡事已保全自己为先,一定要保重。”
泫歌隐忍的泪,终是忍不住潸然而下,含泪道:“娘,我会的,你不用太担心我,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。”今天,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一声娘,而不是姨娘,却是分别在即。
轮到锦书时间已是不多,锦书看着泫歌,心中也是万般不舍,此一分别,从此她便生活在重重宫门之中,再想见一面也难了,唯有感叹造化弄人,可恨命运之舵常常不是可以掌控在自己手里。
屈膝行礼,凄然道一声:“四妹此去多多珍重,要多心疼自己。”
泫歌急忙来扶,锦书趁势将预先捏在手里的信塞进她的手中。
泫歌神情微微错愕,旋即便知二嫂是有些话不便当着大家的面说,于是小心捏住了信,搀起锦:“二嫂也是,要多多心疼自己。”又转眼对纪宣仪道:“二哥,你可不能辜负了二嫂,天底下再难找到比我二嫂更好的女子了,你若是欺负了她,我一定不依。”
今时今日,她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对家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,虽然还不知道,进宫后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。
纪宣仪忙垂道:“四妹请放心,我知道的。”
锦书心中感激,又难过,泫歌,她在这个家中最亲密的伙伴真的就要离开她了。
再接下来是纪莫非和尹淑媛来见礼,尹淑媛这几日成了人人心尖上的人物,或疼惜,或宝贝,或痛恨,当然,痛恨嫉妒的人只能把这些情绪隐藏在心里。
在尹淑媛的心里,她觉得自己是泫歌的大恩人,要不是她忙前忙后,东奔西走,赢得皇后娘娘的相帮,泫歌断没有入宫为主的机会,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机遇,还有什么好抱怨的?所以,尹淑媛很坦然的面对泫歌。
然而泫歌心中却不是这样想。当初夫人要把她嫁给那个独眼龙,是祖母出面拦住,让这门亲事黄了,她还以为逃过了一劫,没想到三嫂会出主意把她推进了另一个深渊。她很了解夫人,夫人是不会愿意看到今日这个情景的,要是她得了圣宠,那么母凭女贵,苏姨娘就会威胁到她的地位,所以,三嫂说,是个权宜之计,她是相信的。但是,万万不该的是,三嫂居然把这么大件事说忘了就忘了……她无法原谅三嫂,这个傲慢的女人,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该笑间就主宰了她的命运。
泫歌的目光掠过三嫂,落在了三哥身上,泫歌勉力而笑,笑中带泪:“三哥,等孩子出生了,一定要给我带个信,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见到我的小侄子。”
纪莫非也是怅然,却故作轻松点头道:“一定会告诉四妹的,到时候,还要问你这个做姑姑的讨礼呢!”
泫歌当众忽视,叫淑媛心里很不高兴,等你进了宫,还不是得请皇后娘娘照拂着的?你的前程命运皆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,到时候,你可别来求我。真想冷了脸,将颜色还她,可是,这样做,莫非会不高兴的,淑媛还****含了抹淡淡的笑意,看他们叙话。
清儿虽小,也懂得礼数,尽管他心里早想上去和姑姑说话,可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,等到姑姑和长辈们都叙完话。见姑姑终于看向他,清儿眼睛一红,喊了声:“姑姑,清儿不想让你走……”就扑进了泫歌怀里。
泫歌抱着他,怜爱的抚摸着清儿的头,含泪柔声道:“清儿乖,姑姑会想念清儿的,清儿要好好读书,别忘了清儿的志向。”
清儿昂着满是眼泪的小脸,抽泣道:“清儿不会忘的,清儿说过,清儿也要当状元。”
“嗯!姑姑,等着这一天,等清儿当上状元,姑姑一定亲自来为清儿贺喜。”泫歌帮清儿拭去眼泪,自己的眼泪却更多了。
“姑姑不可食言。”清儿哭着,认真道。
锦书怕泫歌再这样哭下去,明天眼睛就要肿了,万一明天就能见到皇上呢!于是,走过来,将清儿揽进自己的怀里,和声说道:“清儿乖,只要清儿做到了,姑姑一定不会食言的。”
又劝泫歌:“四妹明早就要进宫,可别哭坏了眼睛,彼此都要好好的,才能有机会再见啊!呆会儿,用热水敷一下眼睛,会舒服一点的。”
一场分别,就算是老爷这样希冀着泫歌进宫,期冀着泫歌能为纪家争得荣耀的,也终是不舍,退下的时候,大家的心头都是五味杂陈,有些难过。
二日,宫中就有大队人马来迎泫歌,队伍浩浩荡荡,极尽铺张,彰显皇恩浩荡,泫歌一步三回,出了府门,坐上了宫中的轿子,炮竹声声顿起,震耳欲聋。
锦书看着远去的仪仗队伍,心中默默:泫歌,珍重!
一整日,锦书的心情极其低落,甚至是烦躁不安,连饭也吃不下。
纪宣仪也瞧出她的不快,知道她还在为泫歌担心,便劝道:“锦书,别烦恼了,你再烦恼又有何用,又帮不了泫歌,反倒弄自己憔悴不堪,我看着更是心疼……”
锦:“可是我就是难过,想到泫歌现在或许一个人正在哭……我说……”眼泪又很不争气的掉下来。
纪宣仪拿了帕子,轻柔的为她擦拭,宽慰道:“你也太小看泫歌了,她才不会这么没出息,而且,泫歌在宫里还有皇后娘娘照拂着呢!
不会有事的。”
皇后的照拂……锦书不太相信,泫歌可是去和她争一个男人的宠爱的,皇后,会照拂泫歌?
“你当初一个人远嫁京城,我都没见你暗自掉泪,还厉害的很呢!
怎就这般小瞧了别人……”纪宣仪笑道。
锦我没有暗自掉泪,我哭死了你也是不知道的,还有,我怎么厉害了?也不想想,你是怎么欺负我的,也就我这样没用的人才让你欺负了。”
纪宣仪双手一摊,讪讪道:“早知道你今日会来和我算账,我那时就该好好巴结着你,哎!现在,我是追悔莫及,后悔不已啊!可是,这又怪得了谁呢?谁叫我自己当初没有远见呢……”
锦书又瞪了他一眼,他现在说的轻巧,却不知,那一日日一夜夜她是如何熬过来的,挨骂受罚,受冷落,受嘲笑……她都忍了,什么叫委曲求全,这个词,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刻的体会,“忍”字,是心头上的一把刀啊!
纪宣仪看她还是怏怏不乐,亲自盛了一碗鱼汤来,和声道:“锦书,真的,别再担心了,福耶祸耶,谁能知道呢!人生原本就充满了未知,这一刻远不知下一刻会生什么,就如当初,我以为我和你,永远只能是相敬如冰的那一种,谁知道,现在,你的一颦一笑,一喜一悲都会牵动我的心,锦书,我希望你是快乐的……”
又来了,最近他好像说了很多这样感性,让人感动的话,是啊,福耶祸耶,谁菲说的清楚,人各有命,但愿,泫歌在那深深宫墙内,也能争得自己的幸福……
“来,把这鱼汤喝了,你午饭都没吃,别饿坏了。”纪宣仪舀了一汤匙喂了过来。
锦书看着那满桌的菜,看见宣仪面前的碗筷也未曾动过,幽幽叹了一气:“我自己来吧!你也快吃,菜都凉了。”
纪宣仪温柔的笑着,宠溺道:“我要看着你喝了这碗汤,我再吃。”
锦书无奈,只得接过汤碗,喝了鱼汤,看他喜眉喜眼的笑着,心中丝丝甜蜜,这便是苦尽甘来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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