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冬天会下雨,但很少下大雪。
平时都是细雨中夹杂着小雪花,但是昨夜,金陵城却是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。早上起床一看,地面、房顶、树梢上都已经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。而且天空中雪花依然还没有停止的意思,飘飘洒洒的往下落着。
要参加今天文赋比试的二十位生员,见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,这次的文赋主题该不会是雪景吧?
文赋比试和诗词比试一样,为了防止有人提前打好腹稿作弊,文章的主题都是由主考官临时决定的。
昨日去了秦淮河岸,今日此情此景,以雪花为主题写一篇文赋倒也不足为奇。
天色大亮,许仙、方仲永等人被通知到‘荷花园’集合。
金陵书院占地极广,几乎类似于后世地球的大学,所以书院内有不少假山湖畔,风光秀丽的观光景点。
这荷花园便是书院内的一座人工湖,湖里种满了荷花,若是到了夏日,整湖的盛开的荷花,别有一番景色。
只是现在乃是寒冬腊月,天上飘着雪花呢,湖里剩下的只是枯死的根茎和腐败的烂叶,已经无景色可言,去荷花园干嘛?
众人纷纷摇头,想不通。
徐正清依然跟着许仙和方仲永二人一同前往,两名学生进入到了文会决赛,他应该很高兴才是,可他脸上却并没有看到多少,反而是充满了谨慎与担忧。
他嘱咐道:“仲永,汉文,你们今天做文赋时,一定要注意立意角度!特别是汉文你,昨日你所作之诗虽然堪称传世名篇,寓意深长,但若不是最后岳元帅突然出现,恐怕你就被那姜海波取缔资格了!今日岳元帅已走,就算是大儒李元晦怕是也不能完全压制住他,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让他抓住把柄!此人阴险毒辣,昨日既然出手了,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,今日很可能继续找茬!”
徐正清没有再拐弯抹角,直接称呼姜侍郎为阴险毒辣,丝毫不留面子。
不过他没有说具体的原因,许仙和方仲永也没有多问。
他们都不傻,从昨天姜侍郎惊呼荒唐的突然发难针对许仙,他们就能猜到姜侍郎和徐正清之间关系有了变化,不再像是一个多月前徐慕娥过生日时那般和谐。
“谢谢学政大人提醒,今日我不会再让他抓住把柄了。”许仙点头说道。
他也不是二愣子,不会打肿脸充胖子,明知道有人会想办法陷害自己,他自然不会再傻乎乎的给对方机会。
“嗯。”徐正清点了点头,又慎重道:“当然,你们也不能太畏首畏尾,也得全力以赴。文赋这一项,不得不承认金陵书院他们占有很大的优势,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此道了。若是掉以轻心,这次文会说不定会功亏一篑。”
方仲永脸绷着,声音一如既往的偏冷淡,却自信万分地道:“我最擅长的,也是文赋!”
虽然前面两项比试方仲永发挥得也不算差,皆得到了甲等的佳绩。可是他和沈周几人一样,心中也一样略有些憋气,因为被许仙压制得太惨了,他所谓的优秀表现和许仙比起来,就完全不值一提了。
当然,他不会像沈周几人一样嫉妒许仙,他只是心中战意满满。
最后一关比试文赋,他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,就算许仙手里还捏着大招没放,他没办法胜过许仙,但至少不能让许仙独领风骚!
许仙微笑着道:“我也文赋也不差。”
“嗯。我对你们二人有信心,相信这次江南文会你们都可以进入前三名。不过小心谨慎一些,总是没错的……”徐正清说道。
荷花园很快到了。
三位评委却是比众人先到,湖畔上方修建有一座石拱桥,直通湖畔中央的一座凉亭,此时三位评委都在凉亭里。
不过因为昨晚的分歧,李元晦和姜侍郎明显不再和睦,李元晦毫不掩饰的对姜侍郎冷眼相待,但是姜侍郎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,似乎昨晚上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。
这便是官场之人和读书人的区别了。
李元晦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,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,反感一个人就是反感一个人,不会去伪装,可以奉承。
但姜侍郎不同,久经官场历练的他,早已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,会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。就算面对他多年的老朋友徐正清,他也一样可以微笑着在拥抱时插对方刀子。
看见诸多考生到来,李元晦才收起了冷脸,笑着问道:“今日文赋比试的地点,我选择在这处处是枯枝烂叶、一片衰败的荷花园中,你们可知为何?”
众人皆摇头。
李元晦也没有卖关子,说道:“对于文人来说,最擅长的乃是将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景色写出来。若是当眼前的景色符合主题,不管是作诗词、还是作文赋,都很容易……不过,今日乃是这次江南文会的最后一试,自然不能这么简单容易。”
李元晦顿了顿,才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道:“所以今天,我准备反其道而行之。今日在这萧条凄寒的荷花园中考试文赋,但文赋的主题,却是百花!”
“可以是桃花、杏花、菊花、梅花、兰花……只要以花为主题而作文赋,就皆行!当然,雪花不行!”
“我向你们,定能在这破败的景色之中,作出‘百花争艳’来!”
等李元晦说完,现场一片鸦雀无声。
他们关于近日文赋的主题,猜测了很多种,大多数都还以为会以雪景为主题呢,哪知道竟然是以‘百花’为主题。
这不是让人在冬日写春景吗?
这主题,还真是出人意料,难度不小。
看着二十名生员皱眉思索的样子,李元晦却是满意的笑了笑。想要成为江南才子,哪有那么简单,这最后一关自然得难一点。
“好了。这次比试的时间我给你们长一些,半个时辰。你们开始吧!”
半个时辰,比起昨天诗词的一炷香,的确是长了很多。
可是作文赋和作诗词完全不同,所耗费的时间本来就不一样。
再加上昨晚是在秦淮河岸作诗,主题就是秦淮河,自然速度会很快;今天是在冬日写春景,需要完全凭靠想象力。
半个时辰,其实很短了。
二十人中,实力垫底的十来名生员,闻言顿时就苦着脸,心中有了放弃比试的念头。
但对于有资格竞争江南才子之位的几人来说,稍微的沉吟一会儿后,便有了思绪,开始动笔。
金陵学院的沈周、仇英、卢子久三人是如此。
方仲永是如此。
许仙,微微一笑后,也开始动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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