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得半醉的人,应该很好骗吧,安加伦不怀好意地想着。星盟法律,故意毁坏星币要承担法律责任,以红烛的身份,处罚不会太重,多半是会被要求当义工做半个月至一个月的社区服务,这样她就能消停一段时间了吧。
“咳咳……”杜威听得清楚,忍不住清咳几声,提醒安加伦做人要厚道。
某人假装没听到。
“你很坏……”红烛笑了起来,她完全不上当,拿起那几张星币,晃了晃,“撕钱算什么刺激,你敢陪我去看生死擂吗?”
她说的是地下角斗场里的生死擂,上了擂台的人,要么死一个,要么死一双,绝对不会出现两个人同时活下来的结果。和平的星际时代,对普通人来说,亲眼目睹血腥死亡,大概就是他们所以想像的最大的刺激吧。
安加伦忍不住又抽了一下嘴角,这位大小姐的口味这么重?看来对她的印象,又得被推翻一次。另外,她还没有醉糊涂啊,他深深地感到失望,有红煌那样的弟弟,红烛骨子里,其实也是个精明又骄傲的人吧,想骗她还真不容易。
“既然红烛小姐有兴趣,我自然奉陪到底。”看在星币的份上,牺牲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值,安加伦自我安慰着。
赏金猎人地下角斗场对安加伦来说,完全不陌生,尽管他是第一次作为观众进入这个地方,令他意外的是,红烛对这里也不陌生,根本就不用人引路,她进门就直奔生死擂专用的擂台区。
“红烛小姐以前经常来这里吗?”
他低头用电子板给远远缀在后面的杜威发了一个短讯。身为火玫瑰家族的大小姐,红烛为什么会经常出入黑猫街的角斗场,就算是要找刺激,“蔚蓝之心”才更适合她这样的身份的人出入吧。
杜威直接就被问愣了,好一会儿才回复道:“不清楚,大小姐的前一任管家三个多月前离职。”
换句话说,他被派来当红烛的管家才三个月,对红烛以前的事情,完全不清楚……
三个多月前……安加伦挠挠头发,恍惚记起,他在景泰星上见到白流光和红烛的时候,也差不多是三个多月前,如果跟上一世的事情联系起来,也就是说红烛换了管家三个多月后,就此失踪,从此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,这两件事,不知道有没有内在联系?
想到这里,他又晃了一下头,心中隐约有种危险感,警戒心立刻提升到百分百。
“小弟弟,你要是怕了,认个怂就行。”红烛察觉到安加伦的步伐慢了下去,她站在生死擂区出入口的台阶上,转过身,抬起下巴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年轻人,美丽的面容上,已经完全没有丝毫醉意。
认怂?
安加伦挺了挺胸,他会在红家的人面前认怂?永远都不可能。上一世,他虽然以惨淡收场,可是那更多的是由于他性格里的弱点所导致,而事实上在推演这个领域里,红煌一次都没有胜过他,这一世,他刻意避开了跟红煌竞争,不是他害怕红煌,而是没必要,上一世红煌输给了他,这一世就更没有机会赢他,注定必胜的竞争,那又有什么好争的。
没想到,这一世,他避开了红煌,居然又撞上了红煌的姐姐,这个女人,竟然要他认怂,莫非他命里注定,跟红家的人无法正常相处。
“红烛小姐,我说过,奉陪到底。”
安加伦迈上了台阶,目光直视红烛,他欣赏她的美丽,但对她此时的挑衅却一点也不感冒,这两次的接触,彻底推翻了他对红烛原本的好印象。
她跟红煌,不愧是姐弟,至少,在对待他人的态度上,没有多少区别,骨子里都是那么傲慢,肆意和蔑视。
“小弟弟嘴很硬啊,既然不怕,那就进去吧。”
美丽的女人转身走了进去,这一瞬间,安加伦凝视着她的背影,像看到了一朵盛开在沼泽中的花,鲜艳妩媚的外表下,暗藏着腐烂枯败的尸骨。
倏然而惊,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感笼罩了他,但又有些莫名,他想不出在这里能遇到什么危险,迟疑了一下,安加伦毅然跟在了她的身后。
一进入观战区,席间爆发出来的巨大声浪,震得人耳膜欲裂,此时恰好擂台上,两架肉搏中的机甲分出生死,粗壮的机臂从驾驶仓中抽出来,带出一道喷涌血线,哪怕尸体没有从驾驶仓中摔落出来,也看出多半是凶多吉少。
生死擂的残酷,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的眼前,有人不忍,但更多的却是为胜者而欢呼。
“怕吗?”红烛的声音,在他的耳边响起,虽然低弱,但却意外的清楚。
安加伦看了她一眼,然后摇头。他死过,所以他不怕死,更不怕面对死亡。
“不觉得这很残酷吗?”红烛美丽的面容上,绽放出奇特的笑容,似乎有些惊讶安加伦平静自若的反应,琥珀色的眼眸中,闪动着异样的光芒。
安加伦继续摇头,站在这个擂台上的人,要么是极度缺钱选择搏命,要么就是为了强大自身而甘冒死亡的风险,生或是死,在登上擂台前,他们已经有所选择,没有谁是被迫的,选择自己的道路,坚定不移的走下去,哪怕面临的是死亡也无所畏惧,这不是残酷,而是拼搏,是人类之所以能成为宇宙蝗虫的重要因素。
“男人啊……果然都是心硬如铁……”
听到这一声感叹,安加伦惊讶地看她,这个大小姐酗酒找刺激,难道是因为感情问题?白流光冷落她了?唔……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,白流光可是一贯温和可亲,虽然他并不清楚这未婚夫妻俩之间的究竟相处得如何,但至少表面上,白流光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妻难过。
要么,是红烛移情别恋?
这个念头才自脑中升起,就听红烛幽幽道:“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,认识了一个男人,他打了整整一百场生死擂,那一天,正好就是他取得第一百次胜利的时候,我看着他操纵着机甲,将对手从驾驶仓拖出来,头下脚下,用力掼在擂台坚硬的地面上,鲜血混着雪白的脑浆,像一幅绝美的油墨画,以此庆祝他的胜利。当时我就在想,这一定是个心硬如铁残忍如狼的人……”
百人斩安加伦抽了抽眼角,脑海里那个刚升起的念头,就这样顺势转变为“这个大小姐该不会爱上那个心硬如铁残忍如狼的百人斩吧”。
“可惜,在那次之后,他再也没有登上生死擂……我想方设法找到他,就是想见一见他隐藏在机甲里面的真面目,看看这样一个心硬如铁残忍如狼的男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。”
果然……安加伦突然为白流光感到悲哀起来,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时,爱情也就不远了,只可惜让红烛好奇的那个男人,不是身为未婚夫的他。
“你好奇不好奇?”红烛突然问道。
“不。”安加伦果断摇头,这样的男人太危险,离得越远越好。
红烛突然低低地笑起来,好一会儿,笑够了,她才道:“可是,他对你很好奇呢。”
什么?
安加伦怔愣了一下,蓦然脑海中灵光一闪,终于意识到之前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,二话不说,转身就跑。
“不看完再走?下一擂会非常精彩……”
出口处,常明倚着门,双手抱胸,嘴角叼着一根雪茄,冲着他露出森森白牙。
安加伦无声的叹了一口气,他没有把握冲出去,只能停下脚下,回头看了看红烛,见女人笑颜如花,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。
“没想到你还是一位百人斩啊。”
很多疑惑迎刃而解,比如当初常明是怎么知道白马军院机甲系藏有新型机甲,又为什么能轻易突袭到机甲系内部,再比如被抓到后,又为什么能逃出去。
华骝星是奉天狼家族和火玫瑰家族共同的大本营,有红烛在背后帮忙,常明想做什么都容易,谁又会想火玫瑰家族的大小姐,居然会在暗地里帮助一个“自由战士”呢。
竟然被自己家族曾经的下属撬了墙角,安加伦不由得深深地为白流光感到悲哀,不过如果不是红烛帮着常明把他骗到这里,其实他是想对常明说一句“干得好”,没有选择报复白流光,那是因为这一世,白流光并没有做任何针对他的事情,但这不意味着,他不乐意看到白流光狼狈倒霉颜面无光。
哈哈哈……好吧,假如这件事没牵涉他自身,他是真的想笑几声的。但现在,安加伦确实笑不出来。
“好说……”常明吐出一个烟圈,表情轻松自在,“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过的话吗?”
“剑南星海吗?唔……您说过很多话,不知是指哪一句?”安加伦装呆卖傻。
“哪一句不重要的,重要的是……这次,你想好怎么逃了吗?”常明微笑,雪茄落在地上,他用脚尖一拧。
趁着他一低头的工夫,安加伦猛然一个箭步冲过去,同时挥出一拳。
怎么逃?当然是硬闯出去,角斗场的对面就是飓风机甲俱乐部,只要让他跑到那里,想必常明也不敢硬来,毕竟,他还是星盟挂名的通缉犯。
啪
拳头被握住,常明似乎早就猜出他会怎么做,五指收拢,捏得安加伦的手指骨发出了脆弱的咯响,似乎再稍加丁点力道,骨头就会断掉。
“不长记性,你的肋骨都长好了?”常明冷笑,露出的牙更加冷冽锋利,甚至还透着几分噬血的味道。
安加伦一声不吭,飞起一脚,狠狠地踹向他的小腿骨。常明弯膝,挡住了,但安加伦的动作变没有停顿,反而借助被常明握住的拳头为支点,双脚连环踢出。
砰砰砰
骨肉撞击的声音连续响起,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,此时观战席内所有的人,都被擂台上的打斗所吸引,谁会注意到不远处的出口处,还有两个人在进行真正的肉搏。
常明被逼退了两步,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激赏之色,每一次见到安加伦,这小子都进步明显,似乎从来就没有停止的时候,像一株饥渴了很久的幼苗,一旦被移到充满阳光和水分的地方,就开始疯长,不知节制,永不停歇。
所以,这两年来,他才一直念念不忘要带走这小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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