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“你的请求，着实让我苦恼啊……”
在十二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之后，自称为【弦歌】的白衣女子，不由地面露苦色。
“嗯？有什么为难之处吗？”
“这本书，落笔于五十年前；而我的老师，十年前便已经辞世。关于这一则传说，也未曾和我提起过——如果你是为了这则传说背后的真实而来，请原谅我无能为力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十二闻言不禁大失所望。
“恕我直言，我看你并非是汲汲于神兵的那类人，为何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边荒，寻找那已经难觅踪迹的传说？”
千里迢迢……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来自何方？
十二下意识地为止一凛，不过抬头便对上了弦歌隐含着笑意的视线。
“你知道我是谁？”
“哎~你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呐……我认得的，是你的佩剑，锻造出它的人，恰好和我有点交情。”
“你和那个老古董居然认识？”
“投缘的怪人，总是很容易结成忘年之交的。”
弦歌轻啜了一口茶，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，转而向十二问道：“相比起我和某人的交情，我们还是先讨论你此行的目的吧——就算看在那一层缘分上我愿意帮你，不知道你的目的那我也无从下手啊。”
“我想要见识一下，传说中的剑术。”
“……哈，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。”
“没有直接回绝我，看来你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咯？”
意识到了弦歌的回应之中，并无拒绝的口吻，十二的心情瞬间又充满了期待。不过，弦歌的下一句话，直接将她的满腹期望全部敲成了泡影。
“那种剑术，已经失传了哦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呢？”
“能与传说中的神剑匹配的绝代剑艺，怎么可能就这么断绝了传承？就算在时代的变迁中，传承有所缺失遗漏，也不该全部失传……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你又从哪里知道这个结果的！？你一定亲眼确认过什么，那顺着那条线索找过去，总能够有所斩获的！”
看着十二的脸，从一开始的淡定，转变成了如今方寸大乱的模样，弦歌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嗤笑。
“剑术，是什么高贵神圣的东西吗？为什么它就‘不应该’断了传承？”
“你别岔开话题！还有，收起你那种轻蔑的语气，你的偏见让我十分的恼火！”
虽然十二并不是那种对于剑与剑术极其偏执的狂人，但从小浸淫其中的十二，对【剑】的喜好也不是一般人可比。听到弦歌对自己向往之物出言鄙夷，出身王室的良好教养，也一时间顾不上了。
“你不相信？”
“不信！”
“看来你没有亲眼见过那般衰颓的景象，你是不会放弃了……不过就冲你刚才敢在我的庭院中，险险拔出剑来，我就不能轻易让你如愿。”
无视了欲言又止的十二和她的跟班爱莉，弦歌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：“帮我做一件事，抵消你方才的无礼举动，我便告诉你所需要的信息。”
“……说吧”。
略一迟疑，十二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。
“替我带回一把剑。”
“嗯？带回……你的意思是说，需要我寻找的那把剑，原本是属于你的？”
“当然不是啦，我只是个宅居深山，无所事事的闲人，硬要说有什么主业的话，也就是时不时写点东西贴补一下生活上的开销支出。要你寻回的那把剑，是我那位老师的作品。”
“是他？”
“其实老师他真正拿手的是铸剑之术，今日希望你能带回的，便是他过去曾经送出的一把得意作品——耶~别这样看着我，就算那不是我的作品，我也不会厚脸皮到把老师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……只是，当初受赠之人的后代，最近遭遇了灭门之祸，那把剑听说也遗失了——无论如何，老师的得意作品落入歹人暴徒之手，沦为为虎作伥的凶器，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事。所以，这就是我们交易的条件了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取？”
听到十二的疑问，弦歌笑了。
“因为我很爱干净，忍受不了山下空气里污浊的尘土……这个理由，你看合适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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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也想不到，大半天前，自己还潇洒地中途跳车，自行断去了前往边荒市镇的路，结果还没超出一天，又得返回这遍布着眼线的地方。
烦啊。
“打扰一下，我听说最近这里发生了一起灭门的血案，不知是否属实？”
十二随意地截下了一名过路人，对方的脸色本有些不耐，但是见到了十二秀气雅致的面容后，那一丝不耐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。
“可不是吗？听说一家上下几乎都死的干干净净，最后清点的时候，也就少了几具尸体，不过即使当时逃出生天，也是生机渺茫吧？那种架势，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屠杀，我想那几个人，现在大概也被追上砍了脑袋……”
男人侃侃而谈，也许是为了在美人面前展现自己能言善辩的一面？看在对方的话中也算是包含了不少有用的消息，十二忍耐着听完了那家伙的长篇大论。
被杀的那一家人，在当地也是素有名声的，家主急公好义，帮助过不少人，因此十二之后也问了不少人，发现对此事说着风凉话的，一个人也没有。
据说那家人虽然经商，家境富裕，但家教也很严，未曾出过为祸乡人的纨绔，相反，还频频出资帮助城镇修桥铺路，方便了很多人。而现在，这一难得的富贵人家突然遭到了灭门，乡人们除去心惊胆战，在为死者悲伤的同时，也不免感到了愤怒。
有人说，这是一伙贪图财宝的亡命大盗干的。
有人说，这是那家人过去结下的仇家所为。
还有一种传闻，说是当地的行政长官，认为这家人有邀买民心的意思，非常忌惮，最后雇凶杀人……
“十二，为什么这么好的一家人，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呢？”
爱莉毕竟年少心软，乡民们的悲愤哀伤，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。
对于这个问题，十二也回答不出。
假如善者不得善果，十二能做的，也只有让恶者响应恶报了。至于更深层的东西，一贯钟情于剑的十二，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。
来到凶案现场，爱莉只看到了一片萧瑟凄凉的断垣残壁，走进去，里面空空如也，什么也不剩了——显然，当地的乡民们，很是自觉地让那些家具继续发挥余热，免去了弃置荒废的结局。
“这家人还没死多久，他们就直接把这里搬空了！？”
爱莉很是生气，那些人嘴上说着尊敬尊敬，可是拆起人家的屋子倒是毫不手软犹豫。
“起码死者已经入土为安了……想开点，这说明当地的乡民，心中还是对死者的家族抱有善意和感激的。再过三年，这里什么都不会留下，那时候出生的孩子，更不会知道这块地上曾有过怎样的一座豪宅；但就算过去十年，人们也会记得，镇上的路是谁人所修；百年之后，能被后人记住的名字，大概只有建造了连接河道两岸的桥梁的人了。”
十二这一路走过来，桥很结实，道路也非常平整，看得出来，造桥修路的时候，出资者是下了本钱认真督工的，没有半分掺水，想来不是什么邀名的伪善者。这种真实而又踏实的善意，最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
如果说，原本十二只是为了“任务”目标而来，并无多惹事端的意思，现在也渐渐起了这样的心思——假使行善之人不得好死，众灵沉冤，而滥杀无辜的恶徒却能逍遥法外，今后还有谁会乐于为善？
不过，由于凶案现场经历了“热心”乡民的二次破坏，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遗留的线索了。
“十二……”
“捂住口鼻，当心沙尘迷眼。”
十二轻轻一挥，卷起了地面上的尘土，迅速扩散向四周。随着一次完全的铺展，庭院中残留着的打斗痕迹，也在尘土的帮助下，清晰地浮现在了十二的眼前。
——虽然小爱莉还是什么都看不出就是了。
“嗯？绝大多数的痕迹，都是剑类造成的，而且从痕迹的深浅和力道来看，剑刃的材质，应该还不错……”
同等品质的武器，剑这一类的武器，因为更考究工艺，加上常识中固有的“定位”，一向比起其他武器要昂贵一些。山贼盗匪的话，首要的考虑应该是斧头，其次是厚重的砍刀，剑类武器不仅仅价格昂贵，使用手法上也相对复杂麻烦，对土匪们来说，远不如只需要抡起来莽就能发挥出有效杀害力的刀斧好用。
一伙全员装备有品质优良的精钢长剑的山贼？
想想就不对劲。
即使这伙“山贼”很富，但特意多花一笔钱，去购置一批用不来的鸡肋武器，钱多那也不是这么浪费的！
而那些溅在墙壁上的血痕，也显示了当时杀人者的手法——很多的血迹，都是接近于水平的角度洒落墙上的。联系这些血迹的高度，基本能够确定，凶手是直接横向一剑切断死者喉咙的。
既能快速杀死目标，又可以避免对方大声呼救，手法之老练，明显有经过特别的训练。
这要是换成山贼，以这个群体的平均水平和素质，即使给他们换成锋利的宝剑，此刻映在墙上的各种血迹，也该是大多斜向下。
“嗯，这样一来，搜寻的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。”
十二继续寻找着线索，刚巧走过庭院中那口废弃了的荒井，敏锐的她，忽然觉察到井里似乎有些动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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