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姑娘?姑娘?”
孟妈妈的轻唤声就在耳畔。【】し秦楚青从思绪中缓缓回过神来。
此时恰逢族长说道:“当年若不是镇国大将军心善救了先祖,让先祖重获新生,如今也不会有秦家这般的盛景。”
秦楚青思及己身,喃喃叹道:“到底是谁被救、又是谁获得了新生,哪有人能说得清呢……”
孟妈妈模模糊糊听到了,说道:“自然是大将军救了秦家先祖。姑娘何来此叹?”
秦楚青勾唇笑笑,也不在这个上面多言。正欲说些别的,有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急速从院中传来。
脚步声到了门口便戛然而止。换作一个少年声高高响起:“族长、族长!我家少爷和人打起来了!您去帮忙看看吧!”
“哟!这可不得了。”孟妈妈当先打开了门,一个短衫打扮的小厮满头大汗立在外头,正扶着膝盖低头大喘。
族长瞧清了他的衣裳样式,大惊失色:“你们府上哪一个和人打起来了?在哪儿呢?”
小厮刚说了个院子名,族长片刻也不多待。回头朝秦楚青说了句“你莫担心,我去看看”,不待秦楚青答话,他撩起衣衫下摆急匆匆就往外行去。
秦楚青望着这小厮的打扮,正想着与伯府仆从一样,就见这小厮跟在族长身后跑了几步后,又回头望了她一眼。
秦楚青心中一动,唤道:“与人打起来的是谁?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小厮正踌躇地偷觑秦楚青,一旁孟妈妈看不得这小厮一句话掰开了说上不得台面的样子,叱道:“好好说!伯爷不在这儿,姑娘就是你们最大的主子!”
“是六少爷。六少爷和凌家带来的那个鸣少爷打起来了!”小厮上前来,期期艾艾地禀道。
“六少爷?”秦楚青快速‘回想’了下,有点模糊印象,“……那个小胖墩?”
小厮一下子呆住了,问道:“姑娘,难不成您连自个儿弟弟都不记得了?”
弟弟?
秦楚青这下子总算是把有关‘六少爷’的记忆连起来了。
这家伙是伯爷妾侍生的儿子,正是她的庶弟。
于是……之前和凌太太紧张万分的‘表少爷’吵起来的,就是他?
一旁小厮瞧见秦楚青凝神细思好似十分关心此事,终究是松了口气,说起话来也利索了许多:“两人原本只吵着,没动手。后来二老爷和四少爷过来了,不知说了什么,就打起来了。四少爷过去拉架,还被打了一拳。”
“四少爷?”貌似是二老爷的亲生子,也就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。
前头老太太刚发了脾气,没多久自家弟弟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,还恰好碰上了这对父子……
这可真是巧了。
秦楚青莞尔,“二老爷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,都没劝动小六他们?”非但没劝停,反而劝得更‘火’了,“凌太太她们呢?可也在那边?”
“那位鸣少爷是个脾气躁的,谁劝也不听。主子他……主子他不知道怎么回事,就是跟他拧上劲儿了。俩人都不撒手,旁人也没辙。”
秦楚青不欲弟弟吃亏,当即起身说道:“走!过去看看小六那边怎么样了!”
自家有事,可不能坐视不理。
刚才她是一时间没能‘记起来’六弟的确切名字,故而唤他小六。但这听在小厮的耳中,便觉得姑娘待自家主子亲近了不少。如今见姑娘要出手相帮,他心下温暖,高高地“哎”了声应下,小跑着去前面引路了。
孟妈妈只觉得拦也不是,不拦也不是。后念及先前族长太太也跟着凌太太一起去了那边,她不过是专程留下来伺候秦楚青的。如今秦楚青执意往前边行去……
孟妈妈终究是没有去劝,索性顺势跟了上去。
秦楚青刚到了那边的院子外头,就听族长一声高喝:“胡闹!就算是要论个是非黑白出来,也得先把人拉开了才行!秦立谨你就由着两个孩子这样打起来?”
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个和缓的男声:“伯父莫动怒。晚辈不过是想和孩子们先讲道理,再说其他。哪想到会是如今这个情形?”
这声音柔和动听,只闻其声,便让人觉得对方必然是个十分儒雅的男子。
秦楚青脚步一顿,愕然回头,指了院子问道:“二老爷?”
后头的孟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,下意识就答道:“对啊!”
秦楚青默了默,收起自己先前那最后一点点的随意来,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,缓步朝里行去。
须发花白的族长气得胡子都快炸了,正火冒三丈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。
两个少年被他行走的路线分隔在左右两侧。
右手边的少年矮点,略胖,长相隽秀漂亮;左侧高些的少年较瘦,满脸怒气,剑眉星目。
两人一样的双目赤红冒着火光,眼旁、鼻梁上和嘴角旁都有大小不同的青紫。
显然是互相打起来所致。
有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少年扶着手臂立在旁边,一脸委屈。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他的身侧低声安慰着,给他不时地揉着胳膊,偶尔朝那漂亮的微胖少年看上几眼,尔后摇头叹息一番。
这男子不似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子那般身穿锦缎,而是着一袭青衫,戴着方巾。态度温和笑容文雅,不似老爷,倒像是个读书人了。
秦楚青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,转眸瞧见一个眉眼飞扬的俏丽姑娘在旁边,思量了下,行了过去,轻声问道:“凌姑娘?”
凌嫣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勉力笑了下,“阿青?”
秦楚青微微颔首,低问道:“凌太太和族长太太呢?”
“母亲刚才看到鸣少爷被打,晕过去了。族长太太带人把她送走了。”
秦楚青听着族长在那边发脾气,又看了眼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,问道:“刚才怎么回事,怎么没把人先拉开?”
“其实是拉不开的。好多人去拉,都没能成功。我也试过。你看看,喏。”凌嫣儿背过身子,撸起衣袖给秦楚青看,小臂上赫然一块青紫,“那鸣少爷也不知是甚么人,竟是会功夫,使了巧劲拿捏住秦正阳。秦正阳被他抓住猛打,别人想要去拦,竟是拽不开。刚才若不是族长用身子去给秦正阳挡拳头,恐怕他还不会住手。”
说到这儿,凌嫣儿忽地灿然一笑,整个人都明媚起来。
她将声音压到最低,与秦楚青轻声道:“你六弟也不弱。被他抓着,却也没吃大亏。硬生生回手把他也打得够呛。”
秦楚青本想说鸣少爷一只手擒住小六,自然只还剩一手能还手和抵挡。但被凌嫣儿的真诚感染,她最终绷不住笑道:“秦家人都是敢去搏命的!”
“这倒是!先前族长那举动,可是吓坏我了。”凌嫣儿说着,笑容猛地一顿,看了眼秦立谨,“不过你那二叔,就……”
她兀自斟酌着用词,秦楚青却是忍不住轻哼一声,“文弱书生无用处么?”
凌嫣儿拊掌又叹道:“对!他只在那边念叨,却也不知道拉架,当真百无一用是书生。”
两人说着话的功夫,少年们那边又闹了起来。
“吵死了。”鸣少爷冷冷抬眸,望向秦家族长,“你们除了说些没用的废话外,还能做什么?”他不屑地斜睨着秦正阳,“他偷了我的东西,本就该打!你们如此多废话,就能将弯的掰直了不成?简直可笑!”
“胡说!我根本就没偷!你血口喷人!”秦正阳梗着脖子喊道。
“那东西怎会在你手中?”
“我说了是我捡起来的!”
“刚好就被我瞧见了?”
“对!就是这么巧!”
鸣少爷冷哼一声,眼中满是蔑视。
他正欲出言讥讽,族长高喝一声:“都住口!有什么话好好说,莫要这样气极乱说话!要知道,光顾着生气,是解决不了问题的!”
秦立谨在旁温和说道:“我先前也是说,大家好好解释清楚就好了。正阳,你是主,他是客。你就让着他些,先停下来。大家慢慢讲开,不是更好?只知道争强好胜是没有用处的。难道喊的声音大了,就能将事情解决了不成?”
鸣少爷重重嗤了声。秦正阳憋得小脸通红。
秦楚青望着秦立谨,若不是场合不对,都想拍手给他叫好了。
——看上去这人是想讲道理,却字字句句只在怨小六一人,分明是在将过错都往小六的头上压!
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。
秦立谨似有所感,朝她看来,又对她和善地一笑。
但秦楚青不吃他这一套。看着他刻意表现出的善意,她十分地无动于衷。
——她带兵打仗的时候,可是见过形形色色各种不同的男人。
印象最深的几人中,还真就有个像二老爷这般的。
不过,二老爷与那人相比,水准却是差得太远了。
那是敌军中的一个男人。长得文质彬彬弱柳扶风,脸色苍白身子瘦削,走两步路就得缓口气,连带着还要掩口咳三声。
就这么个看上去弱气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死的书生,实际上呢?
那是人家敌国的第一谋士!
他曾经在自家士兵的尸海之前,亲手下刀子,用剐刑,把导致战争失败的那个叛徒给一刀刀割了。
那么多的血喷出来,溅了他一身,又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。他还能眼角带着笑意、手都不带抖一下,完成整个刑罚。
事了,喊了声肚子饿了,问人要了一碗饭,把手上的血随意在身上擦了擦,就这么接过饭碗直接吃了。
自从见了那厮以后,秦楚青是再也不信什么文弱书生了。
她望着衣冠楚楚的秦二老爷,笑而不语。
——您若想装,请自便。
旁人或许不知道,但她却是清楚得很,外貌之类的,根本不可信。
就算看上去再娇弱,只要心够硬,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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