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?”
“居然是王爷?”
秦家众人皆惊。【】し
——先前他们对着他议论纷纷时,并未避讳。
该不会、该不会全被贵人给听了去吧?!
秦正磊眼珠子转转,拍案嗤道:“甚么王爷?我在京城长大,自问或远或近,诸位王爷的样子俱都看过。怎么没见过你?别是为了唬人,信口胡说的罢!”
他这样一嚷嚷,旁人难免泛起了嘀咕,不由在霍容与和秦正磊之间来回看了几眼。
霍容与丝毫也不理会周遭气氛变化。他一言不发,握起折扇,缓步向着秦正磊迈了两步。驻足。
秦正磊被他气势所迫,大骇。想要后退,身后已是桌沿,退无可退。
他扒住后面桌子,蹬着腿,抖着声音喊道:“你想做什么?别唬我!我可不怕你!”
霍容与冷冷地看着他,突然抬手,扬扇就朝他脸上抽去。
清脆的耳光声响起,干脆利落,左右各五下。
秦正磊脸颊通红,嘴角出了血,握住嘴跌坐到地上,呜呜呜地闷声喊叫个不停。
霍容与执扇指他,厉声喝道:“奸邪之辈,心染污秽。在我营中,若有人胆敢这样随意欺侮女子、肆意诬蔑他人,早已拖下去杖责了!”
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却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。
他们都被霍容与的气势给惊到了。
明明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,一举一动却凌厉果决。带着不容旁人质疑的强大威势,让人根本无法法抗。
不过……军法?
秦家里有些心思通透的,转瞬间想通了一些关窍,猜到了这位是哪一个王爷,顿时掩不住眼中震惊,互相悄悄使着眼色。
就在气氛紧张至极,众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了的时候,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响起。
“哈!没见过我兄长吧?那是因为你见识太过短浅!”
已经按捺不住的霍玉鸣跳了出来,指了秦正磊的鼻子说道:“我哥身份尊贵,哪是尔等宵小能够随意得见!你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!每个王爷都见过……少来!就你这身份,还不够格!”
他气势磅礴地吼完,一瞥眼,自家大哥正冷冷地望着他。
刚刚还气焰十分嚣张的霍玉鸣,一下子就蔫掉了。乖巧地束手垂首,立到一旁。
族长还未到来,几位秦家的长辈上前,朝霍容与行了个礼,好生说道:“不知王爷莅临此地,有失远迎,还望见谅。只是不知您是……”哪一位啊?
他们想求个准话儿,但霍容与见他们吞吞吐吐,话只说了一半,不由微拧了下眉。
恰在此时,旁边一位夫人急急行来,走到了霍容与的身侧不远处,好生行了个礼,说道:“参见敬王爷。王爷千岁。”
正是凌太太。
先前她已与族长太太赶至这边,见了那般情形,二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紧张。
凌太太生怕这样闹下去秦家的脸面就全没了,赶紧行了出来,当场表明敬王身份。
只是,当‘敬王爷’三个字出现后,秦家人顿时心惊肉跳。
谁也没料到这位不近人情的主儿,居然真的是本朝除了帝王外最有权势之人。
先前一闪而过的念头,此刻又忍不住冒了出来。
——先前大家议论他的那些话,并未特意避着。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!
怎、么、办?!
秦家这几位长辈顿了顿,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位朝霍容与又行了个礼,道:“正磊年少气盛,做事有失妥帖,惊了王爷,还请王爷恕罪。”
“好一个‘年少气盛有失妥帖’!”霍容与眉目间瞬时凝起寒霜,冷声道:“照着你们的意思,他这样去欺负阿……秦姑娘,不过是他一时冲动罢了、并非他蓄谋已久恶意深埋?”
须发花白的那位长者与族长年纪相仿,捻着长须笑道:“正磊不过才十三岁,孩子们年纪尚小,做事冲动点也是有的。”
他这话刚出口,霍玉鸣就忍不住冷笑了声。
霍容与亦是勾了勾唇角。
长须长者还欲再辩,旁边一个方脸男子轻咳一声,朝他摇了摇头。
他滞了下方才记起,眼前这位王爷,可是十二岁就提着刀上阵杀敌了。当年的太.祖和镇国大将军,亦是年少有为。
将他们的事迹提到眼前,对比之下,甚么‘十三岁还是孩子’这种话,都只像是个拙劣的借口罢了。
长者顿时哑口无言,老脸羞了个通红,赶紧退到后边去了。
霍容与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。他想问问秦楚青还打算怎么处置眼前这人,一回头,却见秦楚青正若有所思地垂眸细思。
他以前最爱看她这般模样。因为一旦有想不通的事情,她会习惯性地拉一拉他的衣袖,然后苦恼地与他细细相商。
可惜如今……
却是没有了。
他深吸口气,稳住心神,问道:“此人你想如何处置?”
如果她没旁的意见,他懒得多纠缠,直接丢给官府就是。
“处置?四堂兄?”
秦楚青先前因着感受到了敬王那显而易见的爱护之意,有些想不通,故而细细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。
如今听闻他这番说辞,她缓了下神,才道:“随你喜欢罢。”
被脏话泼到的,有他;被茶水泼到的,也是他。怎么看,这一次都是他吃亏比较多。
还是由他来定吧。
她这般想着,霍容与却是留意到了她话中另一些词句。
“四堂兄?”
他先前一心护着秦楚青,到没去理会那人究竟是谁。如今听闻她这样称呼,忆及先前长须老者所说‘正磊’一名,当即得出了那人完整姓名,骤然回首,“你就是秦正磊?”
“对!就是他!”旁边霍玉鸣恨声说道:“这个秦正磊,可不是什么好人。先前他还诬蔑阿青的弟弟,让我和小六打起来了!”
此事安插在秦府的人曾回禀过,霍容与自是知晓。如今得知了他的姓名,发现似曾相识,稍一思量,自然想起他便是那事的始作俑者。
如果说今日这事是秦正磊心思污浊所致,那先前诬蔑一事,便说明他本心不正,心思歪邪。
若是军营里出现这种暗算兄弟出卖兄弟的人,直接杖毙都不为过。
秦正磊眼睁睁看着霍容与望过来的眼神愈发冰冷,忍不住浑身颤了颤。
他可是知道先前用折扇打的那几巴掌的厉害。
别人看他的脸根本都没肿,只红了些,且嘴角流了点血,以为他没什么大碍。只有他自己知晓,里面的舌头都麻了,伸不直也弯不起来。牙齿也松动了,咬一咬还能感觉到有些在轻微晃动。
此时见霍容与更怒,秦正磊越想越害似怕,抖得越来越厉害,渐渐达到了筛糠似的高标准。
他有心想要求饶,以求得敬王的心软,放他一马。试了半天,却是喊不出字句来。
——那舌头还麻着呢!
“既是你堂兄,那若送去官府,怕是会秦家名声受损。”
霍容与轻声对秦楚青说着,似是在迟疑。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,执着折扇轻敲掌心。
一下,一下,一下……
那声音不大,但每一击,都好似敲到了每个人的心里,硬生生把人的胆量给一点点敲碎,化为无形。
先前提点长须长者的方脸中年男人赶紧上前,深深一揖,说道:“多谢王爷垂爱,顾及秦家名声。既然如此,不如家法处置。”
“家法?”
“正是。*脊背,以藤条沾盐水抽击后背,十下为一次。”
霍容与沉默不语。
霍玉鸣跳脚道:“先前我和小六受了委屈,如今哥哥和阿青受了委屈。一次家法,未免太便宜他了罢?”
中年男人心说上一次的事情,少爷您不是抽了三鞭子解决了吗?还再算一次?
腹诽归腹诽,面上十分诚恳地说道:“既是两次犯错,那便双倍处罚吧。”
他是族长家的长子,在族中素来颇有威望。
霍容与看旁人对他所言毫无异议,知晓他的话在秦家有一定分量,这才微微颔首。
众人都松了口气。
——左右伯府的二房和大房已经闹翻,就算秦正磊出点什么岔子,伯爷也不会恼了本家。相反,倒是和本家会更亲近一些。
那么‘牺牲’秦正磊一个,换来伯府和敬王爷的双重肯定,倒是十分划算。
秦正磊虽然说不得话,但却能够听得清楚。
一想到自己要挨二十下那惨无人道的抽打,他喉咙忽然冒出腥甜,两眼一翻,瘫倒在地,晕了过去。
呼啦啦上来一堆仆从,将他连拖带抱地弄走,放上了马车,往本家赶去。
秦楚青偏首看看霍容与,浅浅笑了。
霍容与侧首望过来,“如何?”
“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。”秦楚青说道:“他也和你一样。什么也不多说,什么也不多做,自是能让旁人按照他的思路,把他想要做的事情给办妥。”
微微滞了下,她轻轻叹道:“你们是天生的掌控者。”
霍容与真心实意地道:“你也是。”
“不一样的。”秦楚青笑道:“区别还是很大的。”
太.祖与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。
她锋芒毕露,太.祖引而不发。
两人相辅相成,互相弥补。
正是因为如此,双方的配合,才更加亲密无间。
霍容与听她这话,再见她面露怀念,顿时了悟,她说的是他。
虽酸楚,却也开心。
只是——
他暗暗叹息。
既已表露了身份,便无法在此处多待了。不然,怕是要引出乱子。
而且,军中还有事情需要妥善处理好。
“你们大概何时回京?”他掸掸衣袖,似是不在意地随口问道。
秦楚青思量了下,不甚确定地道:“应当是荷花宴后罢。”
霍容与轻轻应了一声,踌躇许久后,方才下定了决心。脸上有些发热,声音平静地问道:“我今日帮你挡了这一下,可否换你回京后请我一餐?”
秦楚青颇为讶然。
她没料到堂堂敬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。
再仔细想想,倒是符合他的武将作风。
于是洒然一笑,道:“那是自然。如此便说定了。”
霍容与暗暗松了口气。与她道别后,朝霍玉鸣颔首示意,这便大步离去。
霍玉鸣期期艾艾地靠到秦楚青身边,想要和她多说两句话。
霍容与猛地回头,眼神犀利地望了他一眼。
霍玉鸣顿时浑身一凛,片刻也不敢再逗留,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。
秦楚青看着这性子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,忍不住微笑。
当天晚些时候,二老爷秦立谨听说自家儿子要受家法,而且是双倍的时候,甚是心伤。
他对着族中各人,晓之以理动之以情,好话说尽,利弊分析了透彻,只希望大家能够手下留情,饶他家秦正磊一次。
谁知众人好似铁了心一般,都坚持原先的决定,丝毫不肯改变。
最后秦立谨没辙了,悄声与族长商量道:“不如……并不真正用刑,只对外说已经用了刑,如何?”
族长当即破口训斥:“居然弄虚作假?就是你心思不正,方才教得儿子成了这般模样!”
秦立谨还欲再辩,旁边有人拉了拉他,轻声与他说了敬王爷当初的决定。
——若不是顾忌阿青,那位早就打算把秦正磊送官府去了!
秦立谨这才真正怕了,含着眼泪让自家儿子去受家法。
于是,刚刚爬下床蹦跶了没两天的秦正磊,又乖乖躺回床上养伤去了。
听说宝贝亲孙子又被打了,刚刚病情好一点点的老太太,再次气晕了过去。
因此,当本城最为热闹的荷花宴开始的时候,这祖孙俩都没能参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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